佛造像艺术中的普贤菩萨
普贤菩萨是中国佛教的四大菩萨之一,象征着理德、行德。佛造像艺术中的普贤菩萨,各具审美效果。
经变画即经变,亦称变或变相,广而言之,凡依佛经而绘制的画,皆可称为“变”。现在去看,经变画可理解为人类智慧之跨界转化,因经画图,目击道存,帮助人们迅速理解经典,突出经典中的核心人物或重点场景,当下契入。
北宋绢画普贤菩萨图 敦煌莫高窟第17窟出土 巴黎吉美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藏
巴黎吉美国立亚洲艺术博物馆藏的《北宋绢画普贤菩萨图》,乃是敦煌莫高窟第17窟出土的绢本设色画,高82.5公分、宽47公分,不足一平米的画面,依然让我们感到富丽堂皇:普贤菩萨头顶的华盖坠着金饰,菩萨头戴宝冠,自在地乘坐在六牙白象上,左手托着宝瓶,右手执着三朵金色茎莲。身侧有四位胁侍菩萨,二位菩萨撑着随风飘扬的伞盖,一位菩萨双手合十面向普贤,另一位菩萨手捧着花瓶作供养状。象奴正在驯驭大象,象前的善财童子穿汉地的红衣白裤,双手合十,仰视普贤。天雨妙华,白象足下绘着粉红和青色的云朵踏台,带状云气团团而转,普贤菩萨骑着大象从天而降——心空而生妙有。
普贤菩萨站像,像幡,绢本设色敦煌,莫高窟藏经洞,中唐(766—835年)尺寸:71X17.5cm,伦敦 大英博物馆藏
敦煌经变画通常将某一部甚至某几部佛经的主要内容组织成首尾完整、主次分明的大画。作为中国大乘佛教四大菩萨之普贤菩萨有超强的行动能力,象征着行愿普遍贤善。一个人普遍贤善,意味着修身有成;一个国家普遍贤善,意味着社会和谐昌盛。
麦积山第13窟 华严三圣 文殊菩萨(左) 毗卢遮那佛 普贤菩萨(右)
麦积山第13窟 华严三圣 文殊菩萨 毗卢遮那佛 普贤菩萨
麦积山东崖上第13窟是三尊华严经变——华严三圣:毗卢遮那佛、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开凿于隋代,宋代重修,主尊毗卢遮那佛高15.7米;左右的文殊菩萨和普贤菩萨高13米,依山体而雕刻了莲台,石胎泥塑的三尊像巍然肃穆,气势磅礴,体量巨大,是麦积山外观佛像的中心。该窟普贤菩萨还没有六牙大象在身边,不是所有普贤都骑白象。
法国吉美博物馆藏 敦煌绢本普贤菩萨立像
菩萨皆因场域需求而呈现恰当的形象。法国吉美博物馆所藏的唐代绢本设色普贤菩萨,在尺寸仅59.8X17.8cm的画面上,菩萨挂满璎珞地站在红莲花上。头光的外圈画着火焰纹,华盖上也缀满璎珞;另一尊站在蓝莲花上,头光也有一圈呈现淡淡的蓝色。正好可以对照来看。盛唐时期,洛阳龙门奉先寺的普贤菩萨石像,头戴金冠,站在石莲花上,直立至今。
普贤菩萨站像,石雕盛唐,672-675年高约14m, 洛阳龙门石窟,奉先寺
英国国家博物馆藏 唐 咸通五年(864年) 绢本设色 四观音文殊普贤图
大英博物馆所藏唐代咸通五年的四观音文殊普贤图,上部四身观音像手持净瓶或莲花,造型大体相似,体现出“一”的美学,头光、服饰和脚下莲台又各不相同,体现“异”思想。下半部分右侧为文殊,有昆仑奴牵狮;左侧为普贤,有奴象人,两侧各有二菩萨持幡。象狮四足的夸张动态与菩萨像的庄严清净形成鲜明对比,甚至于象眼的慈柔与狮眼的威猛也形成强烈对比,不仅说明唐代就盛行四大菩萨,而且常在其中形成对比的审美效果。
榆林窟第3窟 普贤变
经变画的任何表达,都有深意,都能以小见大,读出大主题、大内涵与大意义,又常用诗意的绘画语言来传递超越语言的真理。榆林窟第3窟,普贤经变上方画着菩萨道场的钟灵毓秀山水峻奇的峨眉风光,中间衣袂飘飘慈眉善目的菩萨和脚踏莲花的随从;中原山水画的散点透视和成熟的线描菩萨群像容易让人忘记菩萨脚下的云和海。
榆林三窟中的普贤菩萨局部
榆林窟第3窟的背景留白空旷,表达本体的清净。在经变画中,云和海总是流动不居,象征无常和体性的广阔;祥云则象征智慧和慈悲;广阔无垠的大海象征着心意识的无限与本体的湛然。云与海皆可聚可散,能覆能变,寓意随缘显现,不为所限;普贤菩萨的头光和背光如月如日,表达觉性的起用与圆满周遍。
在中国美术馆的丝路展中,复制的榆林窟3号普贤经变高达3米,西南角上,有一位僧人正双手合十礼拜普贤菩萨,替他牵马的行者一身胡服,像是一只猴子,这就是西行取经的玄奘和他的弟子石盘陀,马背上的经典正在闪闪发光。绘制于西夏时期的这一壁画,继承了唐宋壁画的特点,比《西游记》早300多年。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异类众生,也懂得礼敬普贤大士,各种生命都在现场,表达的核心内容出奇一致: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
法海寺普贤菩萨
如果问普贤经变有什么核心魅力?那就是:普贤十愿——十个实践道德的方法:礼敬、称赞、供养、忏悔、随喜、请教、好学、随顺,希望有德智者健康长寿,长久住世,最后还把成绩都归于一切大众。
法海寺普贤菩萨细节
在北京法海寺壁画中,可见中国文化和印度文化的融合。来自印度的最胜老人身着汉地的绿袍,外貌也已经完全汉化,他双手当胸合十,目视上方的普贤菩萨,似在沉思,似在默祷,想与普贤菩萨同愿同行。
普贤菩萨常在的《华严经》,其中有两个版本和于阗国有极深的渊源,敦煌石窟的美术成就与于阗国也密不可分;从五代以至于唐宋元明,在北京的法海寺,依然可以看到丝绸之路的影响,看到西域文化、印度文化和中华文化交融共生的例证。
普贤菩萨所骑着的大象,浑身纯白,象征着纯净无染,没有恶(黑)业;大象象征着大行大力,能承载一切而不疲厌;大象的六牙对应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六种方法帮助众生脱离苦海;大象还有“一切事物皆一实相(象)”的隐喻。
明 仇英 普贤像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
台北故宫博物院所藏仇英所画的《普贤像》上,菩萨显示出中国文化当中的罗汉像,右手袒臂执拂尘,双手交叠,似乎陷入深甚禅定,又似在聆听左右两位梵僧之语,左侧的僧人托钵,右侧的僧人正屈膝扫地,画上有壬辰年(西元1772年)清高宗乾隆的行书题跋。
日本 平安时代后期 普贤菩萨像 东京博物馆
如东京国立博物馆所藏日本平安时代(794年-1185年,相当于唐与宋初)的落花普贤:
落花飞舞之春日,普贤菩萨骑白象而来,在白象背部的莲华座上,慈目垂视,双手合十,头顶上站着五位化佛,上方绘有花朵交织而成的华盖,两侧的花朵曼妙而落,白象身上缀满各色璎珞,极为富美。菩萨所穿着天衣和台座等部分,涂以石青、石绿、土黄、丹红、朱红等色,令人想起敦煌。大象头顶亦有一佛二菩萨,其中二者分别举起左右手,似乎在说话,朱红的长裙尤其醒目。这一普贤画像采用了截金技法,将切成小细片的金箔贴于画上,如莲花花瓣上的脉络,如菩萨头光和背光的闪光,截金纹样的技巧极为精密而细致,令人赞叹日本匠人的用心。那头顶花冠交织的华盖,不知道是不是镰仓时期的狩野探幽头顶一张荷叶当作华盖而创作《笛吹地藏》的来源呢?总之,艺术有其代代相传的灵感,以及默默守护的传承。
日本 平安时期 奈良国立博物馆 普贤菩萨
同一时期,奈良国立博物馆也有一尊同样的普贤菩萨,只是作品已没那么清晰,头顶上的华盖似被人裁去了一截,但象脚六朵红莲依然象征六度。
日本 镰仓时代 普贤延命像 奈良博物馆
奈良博物馆另有一张普贤菩萨像,绘制于镰仓时期,相当于元代,普贤菩萨的头光和背光形成葫芦形的光圈,外围另有一层未圆的身光,一头大象分身为三,象征着戒定慧三学,大象的四只脚下踏在象架上,象征四摄:布施、爱语、利行、同事;下有千头小象,远看卷底的象眼和象脚,仿佛千瓣莲花,气场巨大,似有千万只象脚踏地的震耳欲聋之声,象征着普贤菩萨的大行大力。
日本 镰仓时代 普贤十罗刹女像 奈良博物馆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 藏 南宋 佚名 普贤菩萨像
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有一张南宋普贤菩萨,头戴五叶宝冠,头光巨大,如清朗明月;眼神笑眯眯的六齿白象,眼角的皱纹满是慈爱地望着驭象人,驭象人光脚,执杆,松挽绳索;菩萨盘坐在千瓣莲花的宝座上,如入禅定,女象,男身,红衣,绿袍,饱满而丰富,左手所持莲花上有经书,右手轻扶花枝。近千年,很多寺院还在塑画这款普贤菩萨,而且常把经书写成《普贤行愿品》。礼敬他人,给人点赞。
